机器熊猫

是我用真实的编造了谎言

【谢恩/男主】Star Burst (4)

本文CP是谢恩/男性玩家,第一次阅读请一定要看预警!一定要看预警!一定要看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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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用【】标记的内容为角色的内心活动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目前原作者将在七月二十一号更新第十一章。原文两周一更,本人尽力周更。

   第四章:只是极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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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章,谢恩很不想吃甜瓜。

预警关键词:

——性别偏见

——镇长

——不肯合作的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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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姆似乎已经洞悉他的弱点了。

谢恩喝了一口酒,不得不感慨这家伙酿酒的品位和天赋都很好。这令人上头的啤酒花麦芽酒和格斯在酒吧里季节性销售的自制酒一样好,比他以前在乔家买的垃圾好太多了。酒劲也很足。他才刚刚喝了三瓶,但他脑子就已经晕乎地如同喝了五瓶一样。

至少作为赔礼是够格了——如果威廉姆让他喝的是伪装成橙汁的小便,那拒绝这份工作就会变得异常容易。

好吧,这是谎言。

谢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蝴蝶刀。这些天,这把三刃刀成了他手臂延展出的部分。每当他一手拿着酒瓶坐在码头的时候,另一只手就拿着刀。他快速转了几个风车轮,眼睛还在看着水面,动作流利地就像将啤酒从喉咙灌进去一样。

乔家两周后就关门了。尽管这工作很恶心,他也只能以此维持生计。钱,是唯一能帮助玛尼和贾斯生活的东西。只有钱才能让他每晚喝上几杯,这三天里他只靠着两瓶威士忌撑了过来,那玩意儿并不便宜。

他又耍了另一招刀技。

他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从初二到现在,在乔家工作几乎占据了他十四年的时间。当然,他是从祖祖城的店面转到鹈鹕镇上的,但这也不过是想经理填个表就完事的平级调动而已。没有面试,也没有压力。他脸上几乎没有失望的神色,仿佛这份新工作已经干了许久了一样。然后就是玛尼,他的避风塘。就算谢恩失业了,她也不可能忍心把他赶出去,尤其是还有贾斯。作为一个焦虑而自私的傻/瓜,她的善良被他利用来逃避那个苦涩的事实:他第一次不得不从一成不变的成年生活中走出来。

他用自己那可怜的方式尝试过了。登上玛尼的电脑,寻找二十公里以内的招聘启事;在镇上乱转,看看有没有哪家店可能需要故人;听取玛尼在她的圈子里获得的关于谁谁谁在波普拉维找到了工作的密报,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他们打个电话呢?

为什么?因为谢恩是个傻瓜,这就是原因。你永远不可能教会一条又老又蠢的狗狗新的花样。

要去新地方面试的想法让他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只是想想电话或是建立就能使他的不安在心中炸开。有时候他不甚至都想不明白,一开始那个十七岁的他到底是在申请表上写了什么才能直接被乔家录取的。

【那是因为你啥都没做,笨/蛋。都是加勒特做的。他在你啥都做不了的时候走到了桌子前,然后要了一份申请表。他把笔塞进了你的手里,然后一步步教你该怎么填这个东西。】

现在,龟缩在他地卧室里酗酒,假装隐约逼近的失业根本不存在实在是太简单了。如果它能自己解决掉自己就更好了。现在看来好像是这样子的:一份闪闪发光的新工作,这么一个银饭碗就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这是一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通过了面试的新工作,一份仿佛只关心他的右勾拳和他能否因为奶牛随叫随到的新工作。即使是他也不会蠢到要拒绝这份差事。

好吧,并不是,这也是句谎言。他的确是能蠢到要拒绝。差一点点,直到威廉姆提到了玛尼。

牧场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玛尼基本不谈论这些事,但谢恩直到她遇到了麻烦。如果他失去了收入来源,那他们家就会因为有了两个只吃饭不产出的人而垮掉。

他闭上眼睛,将瓶里的酒喝了个干净,然后马上拿起了下一瓶。开盖后,他盯着瓶口漫出的卷曲的水汽,思考自己是不是疯了。威廉姆一周前刚刚狠揍了他一顿。而现在自己要去为他工作?世界上哪有那种头天被人痛扁,第二天就让同一个人成为自己老板的傻/瓜?

【很明显就是你这种傻瓜。轻易就被好啤酒和温和的谈话骗到了。】

威廉姆完全可能是在骗他。那晚他那恶狠狠威胁该怎么说?【希望不会有下次,丹尼尔斯。】也许第一轮是让他的身体遍体鳞伤,第二轮就是他的尊严了。或许当谢恩翘掉乔家周一的工作并出现在那个农场后,那个纹身的大个儿就在那里等着他,然后肆意地嘲笑他是个多么好骗的傻/瓜。

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问题。他将到轻弹了一下,收起了刀刃,然后喝起了酒。

今天威廉姆说的话太真成了。谢恩捕捉到了他声音中的失望。艹,他就住在牧场上,他当然知道这种工作的压力有多大,又是多耗费时间。每天早上他都要在去乔家之前照料鸡棚。到了周末,他就会清理谷仓,割草坪,并协助亨特——帮玛尼捆饲料的兼职打工仔。如果你要作物要收割和动物要喂,那就不可能有假期了。

谢恩坐在那里,看着水面,喝着酒,喝完手上的那瓶后就再开一瓶。太阳开始缓缓落下,昏暗的深蓝幕布盖上了这个世界。草丛上,蝉和蟋蟀在举办着音乐会。微风拂过湖面,让威廉姆放置的蟹笼发出了轻盈的碰撞声。在谢恩喝光冷藏箱里所有啤酒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在短短几小时里,他就喝光了酒瓶威廉姆的自酿。九瓶的感觉像是十三瓶一样。

谢恩把剩下的冰倒进了湖里。他叮叮咣咣地把空瓶丢进了冷藏箱里,然后提着箱子,摇晃地站了起来,试图站稳身子。

这就是真/他/妈/的/好。他要把这东西还给威廉姆。往好了说,他身上的酒气重的就像个臭鼬。

慢吞吞地摇晃着回到家里后,他在牧场的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手里还提着那个冷藏箱。他知道在这周末的某个时候他肯定要给他家人提下他的工作……但应该不是今晚。他迈着鸭子步走进了鸡棚,然后用饲料把冷藏箱盖了起来。在他早上来收拾鸡棚之前这都会很安全,然后他就能再找个可以把箱子藏到周一的地方了。

周一。

关于威廉姆所说的话是否可信的问题,他已经苦思冥想了很久了,但他从没想过那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那一刻到来,他才会从这想法中解脱出来,而目前只能任其如龙舌兰一样灼烧着自己的灵魂。

周一来吧,别再去乔家超市了。

也别再管那些顾客了。

别再听那些大妈们闲聊自己为什么只吃绿色的香蕉了。别再因为烘焙部缺少了某种面包而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别再被人用那种眼光看着了,那种认为谢恩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妨碍他人,他在货架上摆放的盒装谷物只是为了妨碍他们去拿对他们生命最重要的燕麦。

别再穿那难看又难受的制服了,别再去清理卫生间地板上的卫生纸团了,别再在冬天的时候从泥洼中拉出购物车了。

十四年已经过去,别再去乔家超市了!

当然,就算他不去,乔家超市也很快就会消失。但是如果自己有一份顶替的新工作,能将那些烦人的事情毫无顾虑一脚踢开呢?谢恩关上了鸡棚,咧嘴笑了起来,然后走回了房前。他打开门,步伐轻快地都要飘起来了,不仅是刚喝了有生以来最好喝的啤酒,还是今晚没有事情——没有任何破事——能来烦他了。

“晚上好,谢恩!”

哇哦。

“刘易斯。”谢恩摔回到了地面上。

饭桌旁有三个熟悉的身影——玛尼姑妈,贾斯,还有鹈鹕镇的镇长兼玛尼的稳定男友刘易斯。看他们的样子,在谢恩醉醺醺地回到家的时候,他们刚刚吃完晚餐,巴马芝士吉列鸡扒和四季豆。

从谢恩刚搬来的时候,他就和刘易斯处得不是很愉快。

出于某种目的,刘易斯一直将他和玛尼的关系维持为地下状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还在玩高中小孩的烂把戏。虽然谢恩并不想去思考他的姑妈的感情纠葛,听闻玛尼姑妈在中午要拜访刘易斯还是让他窝了一肚子的火,因为这老/混/蛋甚至从没在公共场合牵过她的手。

几个月以来,他一直都在用花言巧语哄骗姑妈,说什么只要时机成熟了,他就会将这段关系昭告天下。而且,玛尼姑妈信了他的邪。她把那些承诺作为日后生活一定会更好的证据反复说给谢恩听,但谢恩相信她只是和等着男人离开他的老婆的“其他女人”一样天真罢了。

然后刘易斯凑了过来,逼迫谢恩搭他的茬。

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家伙。

“刚才刘易斯正好来家里了,我们就邀请他一起吃晚饭,”玛尼说,“他想等你来了再吃,但我们都不知道你多晚才能回来。”

“乔家是不是强迫你加班到它们关门为止?”刘易斯问他。

“差不多吧。”谢恩打开冰箱开始搜寻昨晚剩的意面沙拉。

玛尼啧了一声:“谢恩,坐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我们还没吃完,饭都还是温的。”

“我吃意面沙拉就行了。”

“谢恩!”

他关上冰箱门,叹了口气,扑通一声坐定后拿了一块面包。

玛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老天,那愚蠢的笑容快让谢恩发疯了。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谢恩?”刘易斯一边问,一边用餐巾擦拭他的小胡子。

谢恩正在努力地将一小块硬邦邦的黄油抹到面包上,“只是极好而已。”

贾斯咯咯笑了起来。

“是这样么?”玛尼问。

谢恩抬起了眼睛。他本因为他会被骂耍小聪明,但玛尼只是在好奇地注视着他。

“呃,是的。”

“也就是说农民比尔今天找你了?”

谢恩手上的刀一滑,在面包上戳了一个洞。他几乎都忘了威廉姆和玛尼谈过了。

“额……”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面包上,“我想是的。”

玛尼炸了眨眼:“你想是的?谢恩,只有是或者不是。”

谢恩叹了一口气,放弃了那块黄油,“是他。”

“啊!”刘易斯说,“我听皮埃尔说比尔正在找帮手呢。这两年他已经把那个农场搞得有模有样的了。”

“是啊,对他一个人而言要忙的的确很多,”玛尼赞同道,“我根本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真想让他告诉我他的秘诀。”她看向了谢恩,“你接受了么?”

【我问你的唯一理由是玛尼说你可能感兴趣。】

那次到底是怎么谈妥的?其实威廉姆是否对那场打斗闭口不谈根本没有关系。谢恩明白,玛尼已经尽她最大的努力帮他在星露谷找一份工作了。就算这一周她都没让他好过。就算那晚她用手捂住嘴,但那句“不可能是比尔!”还是从唇缝中泄露了出来。

“嗯,是的。我接受了。”

“你要到农场上工作了么?”贾斯终于有了兴趣,“玛尼阿姨说他养的奶牛比我们还多呢!”

玛尼严肃地凝视着他:“你真的接受了?”

“是的。”谢恩不耐烦地重复道。

她的表情很复杂,谢恩一时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愤怒。

刘易斯清了清嗓子,“那么,恭喜你找到了新工作,谢恩。”

“嗯。”

“不过嘛……”刘易斯迟疑了一下,“上周在酒吧发生的那场争执,”他轻笑一声,声音有些紧张,“没有不和吧?我是说,你给那个男人干活……”

“听着,刘易斯,”玛尼碰了下他的胳膊,“我和比尔进行了一番长谈,这里面有许多的误会,不过已经没事了。”

另一波恼怒涌向了谢恩。为什么他们就他/妈/的不能喊他威廉姆?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并没在谈论同一个混/蛋。

“长谈?他望向玛尼重复道。

“是的,他今早来过一趟。你看,柜台旁放的那些甜瓜就是他拿来的。很不错吧。我切了一个,放到了冰箱里。”

谢恩看了一眼:“他是来送甜瓜的?”

“是来订购饲料的,谢恩。我觉得这些甜瓜只是用来讨好某位大妈的。他其实……在你那场事故后挺关心的”

很好。他们要开始在贾斯面前谈论那场把贾斯吓坏了的斗殴了。还有在整件事都跟他没半毛钱关系的刘易斯面前。

“然后你们提到我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玛尼摇了摇手:“我要和他做买卖的。比起你我当然要优先考虑和他的关系。我觉得他是想确认下我们作为商务伙伴的关系有没有因此出问题。”

谢恩看了贾斯一眼,看她是不是在听这场对话,不过她正忙着用四季豆在盘子上摆出一个曲棍球手的造型。

“然后呢?”谢恩不太高兴,“你俩达成了共识?”

玛尼眯起了眼,“当然了。”她停顿了一下,“你也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很谨慎。他毕竟打过莫里斯。不过在那之后他就开始帮着咱们重建社区了,几乎把咱们身边的设施换了个遍。然后我还得知他曾在军队待过。这并不是为他的暴力行为找借口,但是老天啊——这段经历难道不是深深地伤害了他么?他所经历过的那些……”她打了个寒颤,“看看可怜的肯特。自打他回家后就变了一个人。”

在鹈鹕镇这种规模的地方,流言蜚语都有着固定的传播方向。谢恩在乔家整理货架时听到的声音,大得就好像他是聋子一样。还有在他在酒吧里喝啤酒或威士忌的时候,他也试着用酒来溺死背景音里的议论声。在那晚之前,他只知道威廉姆的长相和名声。大个子农民。脾气很大,但通过拯救社区中心并赶走乔家超市证明了自己是个“英雄”。本质上是个混蛋。

而现在,谢恩又记住了一项,退伍军人。

一切都他/妈/的说得通了。

威廉姆把他摁在地上时嘴里的嘘声,和平对话时那不可思议的自制力,还有在谢恩怀疑他动机时爆出的那句带有一些命令意味的“给老子坐下!”……谢恩开始在想他的军衔有多高。这样的家伙?肯定不会一直是队伍最底层的小兵。

“——那么久了,在做生意的时候一直都那么友好而专业。”当谢恩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玛尼还没说完,“我从没和比尔发生过冲突,如果因为‘一对在一周即将结束时释放压力的人’而开始不和就太遗憾了。”玛尼摇了摇头,“天知道他在那么大的工作量下积攒了多少压力,不过他本可以用一种更健康的方式来释放这些压力的。”

谢恩的叉子停到了嘴边。

威廉姆说了?一对在一周即将结束时释放压力的人?而且玛尼还信了他的邪?

他囫囵吞咽了嘴里的鸡肉,一心想从餐桌旁逃离开来。他都记不清这周他和玛尼谈了多少次了,只为了让她相信那场架并不意味着什么?而她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永远都不满意他的回答。然后那个时髦的农民,大概只是挺起了他的胸膛并一边说一边露出富有魅力的蠢笑,然后她就信了。

这他/妈是当然的了。

“是啊,男孩永远都长不大。”刘易斯轻笑,“这让我想起了我年轻时的一些事情。虽然并不像你的那么神奇,谢恩,不过总有共通之处的。”

玛尼狠拍了下他的胳膊:“我们选择既往不咎并不代表我们可以宽恕暴力,你个无赖。还有,别有这种性别偏见。”

刘易斯的笑声消失了,不过当他的姑妈转过脑袋的瞬间,他朝着谢恩眨了眨眼睛。

谢恩——立马想到了威廉姆在酒吧给他的wink——低头看向了自己的鸡排,脸却红了起来。

“不论如何,”玛尼继续说着,“他提到了他急需要雇一个助手,那我能怎么办?无视某位既有经验又很需要这份工作的人么?所以是的,我们聊了聊你,谢恩。虽然最近发生的事让我有点犹豫,不过比尔使我放松了下来。这样看起来倒是你是否对此感兴趣更让我担心。”

谢恩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他说有些男人很不愿意给男同性恋打工,我很不希望在鹈鹕镇上也有人会这么做。当然,我告诉他说你对此无所谓的。你是个勤劳工作的好男孩,因为你从不管别人的闲事。”

好男孩?她告诉威廉姆说他是个好男孩?

很好,非常好。现在谢恩只想退席。

看样子贾斯对用蔬菜拼图案的游戏已经感到厌倦了。同时她也被这段对话搞得无聊至极,于是她抬起头说:“文森特很嫉妒我有两个姓氏。他今天这么告诉我了。”

玛尼转过脸,满是开心的神情:“他真这么说了?”

“他是该眼红。”刘易斯说着,好像他也是这一伙的一样,“贾斯·普雷沃斯特·洛里。天哪,小姑娘,这名字真好听。”

谢恩狠狠地戳了下鸡排,心中的阴影扩散得更大了。

“我不小,”贾斯反驳说,“而且我告诉文森特了,只要你爸爸妈妈都死了,你也会有两个姓氏。”

“贾斯!”玛尼斥责道,“并不是因为这个!”

“是啊,不过他不知道——”

“我吃完了,”谢恩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

他拿着盘子走到了水池。贾斯和刘易斯还在说着什么,不过玛尼跟了过来,眉头紧锁。

谢恩很明白这种表情。在这么久的微笑之后,她终于等到了在私底下向他用紧蹙的双眉来表达她的不赞成的时机。他早就等着了,还有她消极地表达不满的摇头动作。不过这一次他没能等到这些。她只是扶上了他的肩膀。

“过来吧,还有甜点。比尔的甜瓜。”

谢恩咬紧了牙关。

“我不想吃,”他说,“他那该死的甜瓜。”

洗完盘子后,他将其放在了晾干架上,盘子背面还沾着些肥皂泡。然后,他没说晚安就走进了他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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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威廉姆醒来后都要经历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疼痛。五颜六色的绞痛和抽动填满了他的双眼,接着一整天都会盘踞在他的背部。

他估摸了下疼痛的来演。背部肌肉的伤疤造成了僵直;痉挛使他的肩部紧绷;还有他脊椎上因为那一拳重击造成的扭弯。医生曾经一边用手指敲着大屏幕上白花花的骨头,一边警告说他有换上退化性板疾病的风险。

威廉姆咬紧了牙齿,然后强迫他的下巴放松下来。他吸气,呼气,每次呼吸都会带来浪潮般的疼痛。他极慢极慢地弓起脊背,然后慢慢挺直了身子。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搅动。旁边桌子上放的止痛药吃起来就像是粉笔片,但他别无选择。舌头被一阵假的过分的浆果味包裹了起来,而胃部也相应地停止了恶心的感觉。他慢悠悠地让身子安顿了下来,然后看向了钟表。刚过五点几分钟。

伴着一声不满的呻吟,他啪嗒啪嗒地踏进了浴室,让兜头浇下的热水彻底放松最后一根痛觉神经。

【谢恩今天就要来了。】

整个周六他都在规划怎样利用这份额外的劳动力,列出他人能代劳的工作清单,然后把需要大量训练的任务挑了出来。到了周日,他又去他老妈家里露了个面,脸上的淤青总算是消散到让她不嫌弃自己的地步了。

威廉姆从大脑里赶走了这些回忆,因为他完全没心思去重放那些特定的不爽片段。今天他已经有够多要不爽的事情了。

他望了一眼镜子。眼部的淤青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只能勉强看出他太阳穴出的淡黄色块。下巴上的都被胡子覆盖住了。他将脸左右转了转,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了整饰工具套。将头发扎成顶髻后,他开始梳理并修剪他的胡子,然后挤出一些清洁剂让它们保持清洁。接着喷了两下檀香古龙香水,从盒子里翻出一块手表,再将一条崭新的手帕放进了口袋。

洗完澡后几分钟,床就收拾好了,现在他的房间算是整完了。他走进客厅,打开了天气预报。

“——星露谷又将迎来一个炎热的晴天。”站在一张大地图前的气象员如是播报。

威廉姆放松了不少。是晴天啊。虽然农民应该喜欢雨天,不过他有自己讨厌那种日子的理由。

早饭是咖啡和麦片,在那之后他便走到了门廊上。外面天还是蒙蒙亮,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探出了脑袋。坐定后,他换上昨晚刚刷过的工作靴,接着便开始浏览他为谢恩制定的任务列表。

过去两年里,农场从他祖父留下的又小又脏的花园发展为了颇具规模的工作机器。农田占了一半的面积,而且他很快就要进行夏收了。蓝莓上结满了沉甸甸的肥美果实。照顾这些作物差不多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和精力。

不过夏季的收入值回了他的辛勤劳作,动物们则负责他冬季的收入来源。工匠奶酪和蛋黄酱供不应求。将“有机食品”贴到他家产品上的感觉就像是在印金子一样。而且他最近涉足的酿造领域也为他赚了不少外快。

威廉姆走到了畜棚门前,眺望着昏暗的郊外。

在他自己铺的碎石路两侧立着明亮的太阳能路灯,农田则是被栅栏围了起来。去年夏天他搞到了一辆拖拉机,大大节省了他耕地和播种的时间。拖拉机停在了一间棚屋里,除此之外还有装工具的棚屋,挤奶的畜棚,产犊的畜棚,以及让他的奶牛们冬天住的畜棚。这些棚屋外面是一大片供他放牧的草场。还有他那个巨大的养鸡棚,里面养了将近一百只禽类了。

也许……这已经足够令人印象深刻了。但威廉姆只能看到还没有做完的工作。

【好吧,继续干活。】他想着,然后发现自己是在纠结到底是等谢恩还是开始他的日常工作。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工作,而不是社交俱乐部。

威廉姆打开了畜棚的灯,走进了充满了霉味儿和哞哞叫声的大屋子里。不管怎么打扫,这股独特且朴素的牲畜气味还是挥之不去。接着他打开了门和围栏,将奶牛们赶进了挤奶的畜棚里。胀满了牛奶的奶牛们很快冲了过去。他打开了挂在角落里的电池动力收音机,伴着杨村音乐的节奏,开始了他每天早上的挤奶工作。

他的眼睛扫向了大门,但马上就移开了视线。他决定专心工作,不要被看向那里的欲望打乱了他的节奏。

【当他该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就会出现的。】

他坚定地想着,重新回到了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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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洗完澡的谢恩现在就站在黑漆漆且静悄悄的厨房里,一边等着咖啡机进行最后的烹煮,一边站在嗡嗡作响的冰箱旁。他拿出一个玻璃杯,在蓝灯亮起后按下了机器前方的按钮,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咖啡后,听着机器最后挤出的几滴咖啡落到电炉上发出的吱吱的响声。

玛尼冲进了厨房,一把按开了点灯。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拉开了谢恩阴暗的床边遮挡阳光的窗帘一样。谢恩眯起眼,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哼唧。

“第一天工作!”她兴奋地说道。

他向后躲了躲,将玻璃杯放回到盘子上。

她走过橱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还拿了一块面包:“我在想你应该开着那辆卡车去农场。”

谢恩警惕地看着她:“我就走过去好了。”

她把面包举过来,示意他要不要也吃一点。他摇了摇头。

“是么,”她将面包撕成两片,放在了面包机中,“我刚刚忘说了——比尔在周五订了许多饲料。亨特今早就在干活,十点之前就该就能弄好。你要是先把车开过去再把饲料给运过去的话就能省很多事了。”

“我要走过去。”

“别闹了,谢恩。你走路要花二十分钟,但开车只需两分钟。别忘了你要准时到达,而且今天我也用不上卡车。”

谢恩闭上了眼睛。他有决不开车去工作的理由,但现在完全没有说服力。她那愚蠢的逻辑真烦人。

“行吧,随便。”

玛尼眼睛一转:“小心不要为你新老板的清晨的魅力着迷太狠了哦。”

一阵恶寒。

他整个周末都在思考这份工作。填充鸡棚的饲料槽时,打扫马厩时,在跟不上晚饭上的话题是,还有缩在自己的屋里喝酒时,他一直都在想。这两周让他的胃部像打结了一样难受,但只得到了他必须要一整天都陪在威廉姆身边工作的结论……

……然而他从未想过威廉姆并不只是给了他一份工作。他实际上成为了谢恩的新老板。

新的莫里斯。

谢恩用手狠狠抓了抓头发。她拿起咖啡穿过走廊,扼杀了这也许会变得更长的对话。他根本不介意走路,因为这给了他额外的半小时的独处时间,不用和其他人发生纠缠。不过这二者有共通之处:谢恩不用开车,这样一来他每早的惯例也不用中断了。

将咖啡混上至少三杯威士忌的惯例。

它能抚平脑子里绞痛的部位,缓解他内脏的恶心感。尤其是在像今天这样的早晨,它能极大帮助他舒缓自己的神经。

黑咖啡的表面映出了他晃动的身影。

接着是一阵动摇。

他捏紧了自己套头衫的袖子——今天穿的是森绿色的那件,配上一条牛仔裤,一起构成了谢恩的世界里很不寻常的穿戴搭配。生平第一次,他不用穿着那件破烂的蓝色乔家外套以及现在已被扔到他衣橱底部的鸭舌帽。如果这份新工作是真的,那么谢恩回到家就要将它们扔到火炉中烧了。

如果这份新工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成为了鲍厄里农场正式的农场助手了。

和威廉姆一起。

他的新老板。

如果,你知道的,他在接下来十分钟里都在忍着不胆小到吐出来。

谢恩一手拉开他的衣柜抽屉。慢慢翻了一会儿后,他翻出了一堆内裤和袜子。卷在它们之中的是几个玻璃瓶,在房间耀眼的彩灯下闪烁出了些许微光。这瓶威士忌还剩下五分之一,剩下的那瓶则只剩几英寸了,还有一个空的一品脱的瓶子。

他将三个瓶子都拿了出来,打开瓶盖,用颤抖的手将那一品脱的瓶子装满。他把大瓶藏回抽屉里,小瓶则滑进了牛仔裤侧兜中,从外表看正好看不出来。这是为了应急,因为谢恩很明白,焦虑和恐慌绝对是紧急情况。有了这些他至少不用在第一天就感受到过多的焦虑和恐慌。

转身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他瞥到了衣柜镜子里反射出的他的镜像。他的心沉了下去。

【真糟糕你不能宽恕威廉姆。如果你选择这份工作,那个充满歉意的混/蛋就会看到你许多丑陋的表情。】

谢恩忍住了想砸碎镜子的冲动,只是在心里默念着他等下一定会把这面愚蠢的镜子连着乔家的制服一起付之一炬。

“工作愉快!”穿过厨房时,玛尼的喊叫声传了过来。

他从鞋柜上拿下了钥匙,发出了一串无意义的响声。

日出前的郊区宁静而安详。玛尼的皮卡就停在前面,谢恩上前发动了引擎,随后机器的轰鸣刺破了这份静谧。车前大灯照亮了阴森的灌木丛。他坐在那里,顺着大灯的方向看了几分钟,耳边萦绕着排气孔传来的噼啪声。最终,告诉自己不要直接开到那些灌木及藏在后面的树上后,谢恩将卡车挂上了档。

土路颠簸得厉害,皮卡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想起了威廉姆捶向他眼睛的炽热的拳头。

【车子弹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威廉姆跟在谢恩的后面,并用一冷藏箱的好酒作为贿赂。

【车子弹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在码头上,威廉姆将身子探到谢恩那里去拿啤酒时,他皮肤上散发出的温暖的古龙水气味。被他胳膊绷紧的黑色T恤衫。扎成丸子头的光滑的金发。

【车子弹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谢恩那副令人生厌的镜像,疲倦的双眼下卧着的深色眼袋。

【车子弹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还没开始,这段不足一英里的路程就结束了。谢恩将车停在了农场北边的碎石路上,将引擎熄火,在昏明的晨光下环视了一圈农田。能离得这么近观察这片农田还是第一次,虽然这个农场是离他家最近的邻居之一。玛尼说过这是威廉姆爷爷的财产,不过威廉姆继承了这片土地只有就将它从一片过度生长的花园变为了一个蒸蒸日上的庄园。

农场的规模远远超出了谢恩的心理预期。

【我是对的。这家伙真他/妈/的疯了。没有一个正常人会独自一人运营这么大规模的玩意儿。】

住宅黑漆漆的一片,不过从比那更大的畜棚里传来了光亮,而且门还是大开着的。谢恩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手腕上带的手表。

还有几分钟才到六点。

在第一天工作就喝醉酒是很蠢的。但他感觉早上那三杯并不会让他醉倒这种程度。除了神经末梢传来的温暖的触觉,他甚至感觉不到酒精的作用。况且,威廉姆是不可能看见的,而且他现在刚停好车,离他再次开车至少还有四个小时的间隔。

他将手伸进了口袋,拿出了小瓶,并结结实实的灌了三口。只是为了让他扭成一团的胃部放松下来——以便为工作做好准备。

咽下后他晃了晃脑袋,把酒瓶放到中央控制台,然后用牛仔裤蹭掉了手上出满的汗液。他现在必须走出卡车,走向那件畜棚了。这就是全部。晚点露面并不会让第一天变得轻松一点。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踏出了汽车,然后甩上了身后的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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